只是他的目光落到那包着矛的牛皮袋上,却不引人注目的颤抖了一下。
牛皮袋一如当年那个模样,只是许久没有人动,上面落满了灰尘。解下牛皮袋露了里面的被一层厚厚油纸,把整个长矛紧紧的包裹在里面。
随着长带子一样的油纸离开,这柄矛的模样就露了出来。
乌黑的长枪光滑锃亮,一条金色的龙纹缠绕着矛身。一直到矛头处,却是一个铜铸镏金的龙头。
张着龙嘴里伸出矛尖来,却是一柄乌兹钢(镔铁)打造的,黑色的却有着金色花纹的,短剑一般的矛刃。
厚厚的刃脊使它沉重而又结实,从矛头23处,有一道刀削斧凿的如同燕尾般的深槽。倘若这东西被插进肚子,血液瞬间几乎就会被放空。
逐渐收成尖锋的矛头附近,有三个瘦金体大字——龙牙锯。
识得汉字的萨福万这时注意到,这柄龙牙锯矛头却没有锋利的刃锋,一些细密的仿佛锯齿一样的。
熟悉而又喜爱兵刃的萨福万眼中流露出喜悦的神情,这种锯刃虽然无锋,但在马上用起来完全不是问题。尤其借着马的冲劲,锯锋的锋利,甚至远超锋刃。
矛尾的同样镀金的鐏,却铸成了一个锋利的仿佛龙尾一样的东西。倘若战马飞驰而过,被这个龙尾形的鐏扫过,定然少不得头断血流。
“这叫槊,是我们大宋的兵刃,与这里的长矛有些像,但槊杆却完全是两回事。今天,我就把这柄龙牙锯赐予你!”
赵无极说这些话的时候,他深信已经成功使刚刚面纱被揭的萨福万不再恨自己,下面却是要他去恨另外一个人的。
矛长丈八,曰槊,这与马穆鲁克使用的长矛的主要区别在在杆子上。
大宋的马槊的槊杆是取用上等柘木的主干,剥成粗细均匀的蔑条。细蔑用油反复浸泡,泡得不再变形了,不再开裂方才完成了第一步。这是几乎要耗时一年才能完成的工作。
一年之后,将蔑条取出,荫凉处风干数月。然后用上等的胶漆胶合为一把粗,丈八长(注,汉尺),外层再缠绕麻绳。
待麻绳干透,涂以生漆,裹以葛布。干一层裹一层,直到用刀砍上去,槊杆发出金属之声,却不断不裂,如此才算合格。
在大宋朝,这种马槊常常世家出身将领的标志,绝对不是个普通人能够轻易拥有的东西。
识货的萨福万突然向赵无极跪了下去,而且他不是仿佛马穆鲁克那样单膝而跪,却是双膝而跪。
甚至他跪的同时,额头点在地下。
赵无极满意的点头,一络笑容终于登上他的脸颊。
“好,即是如此,我便派你一个差事!在派这个差事之前,我却要告诉你的是,你的那些兄弟们死在何人手中!”
说到这些的时候,伏在地下的萨福万的背脊抖动了一下。他的心似乎又回到了那次去追杀一个少年的事情上。
他不知道他追逐的是什么人,对以杀人为业的他,这也不是什么问题。可就在那一次,他一队三十多个骑兵弟兄,今天就只剩下他一人。
试问一个没有手下的马穆鲁克骑兵小队的队长,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思。而这也恰恰是他,他刚刚心怀怨恨的原因。
作为一个不能人道的马穆鲁克骑兵,还能享受女人温柔的他们,只好把自己的喜好转移的事务上去。
所以有些马穆鲁克骑兵爱财、有些爱马,而他却是爱兵刃。此刻得了神兵利器,心中却早已经忘却了赵无极的不好。
猛听得赵无极说出这些话,就似给他因为得到龙牙锯而火热的心里,浇上一桶冬天里的冰水那样。
他猛然抬起头来,黑色的眸子里放出使赵无极,也多少感觉到不能承受的怨毒。而另外一种复仇的火焰,则在这黑色的眸子中更加炽烈的燃烧起来。
“是,主人,请求您告诉我!”
“唔,我告诉你,杀死那些兄弟的那个会使怪枪的人,却是我的侄子——赵伏波!”
当赵无极把赵伏波的名字说出来的时候,萨福万不禁迷惑起来。
“难道……”
可还没等他想到赵无极的意思时,赵无极却已经说出了他刚刚猜到的想法。
“萨福万,当年之所以送你去接受马穆鲁克的训练,实在是一件迫不得以的事情。我知道我亏欠你许多,可是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我的亲生儿子那样对待……”
赵无极说到动情处时,虽然不会流淌下泪水,但双目之中却已然泛起一些红来。
萨福万这时冰冷的心里,却泛起一阵暖流来。
“是啊,我是谁,我是赵庄主的义子,是他买来的儿子。我……”
可还没等到他动情的心真正暖和起来的时候,赵无极却已经安排了一件,他必须要冷下心情去做的事情。
“我给你一个机会,黄沙城里要举办比武大赛,倘若你要报仇的话,这就去!虽然按说起你们是堂兄弟,但那歹是正正经经比武的地方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