彭大丫的手臂中了一箭,忍住疼痛霍的一下,从井台边爬到夏子淳的脚边,泪如雨下,“贵人求你救救她,求你了!”
夏子淳踱步蹲到童玉锦的身边,看了看她后背的箭,然后说道,“以卵击石,螳臂挡车亦或蚂蚁撼大山,你觉得你能做到那一条?”
童玉锦的目光已经快要失去焦距了,听到有人跟她说话,张了张嘴吐出四个字,“问心无愧!”
夏子淳冷哼一声,“即便是我,要动这些人,也要思量有没有这份能耐!”
童玉锦费力的抬起头,用力的睁了睁那双漂亮的丹凤眼,“救——我——!”是渴求,是生的欲望,不忍让人拂去。
夏子淳依然一派贵公子的清冷模样,盯着她看了几息,抬头又看了看远处正在打斗的人马,然后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,目无表情的离开了井台。
于文庭看着转身而走的夏子淳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出声,又低头看了看重新闭上眼睛的童玉锦,最终摇头叹息跟着主人而去。
童玉锦明白了,贵公子不想救自己,也罢,那就这样吧,死了也好,希望再次投胎或是转世时,能投一个衣食无忧的人家!
“不,……小锦,小锦……”邓如杨撕心裂肺,悲恸的大吼:“你别闭眼,求求你别闭眼,求求你了,你死了,我该怎么办!”是心酸,是悲鸣,是无奈,更是绝望。
邓如杨的哭声传了很远。
彭大丫一手抻在地上,泪流满面而又无可奈何的看着权贵向胡同深处走去,转过头,未受伤的手死劲的捶着地面,手背捶出了血也浑然不觉。
清冷的街道,刺骨的寒风,异乡的人,冷漠的脸,在这一刻让人孤独绝望到了灵魂最深处!
诚嘉十一年的春天,龙抬头过后,居然又下了一场小雪,小雪飘飘扬扬也落到了庆昌府这个不知名的胡同口,胡同口的井台没过一会儿,竟然白了。
童玉锦失出意识之前,仿佛看到了一片白衣角,她一直以为那是白无常的衣角。
十天后,庆昌府太守和儿子因贪赃枉法被抄的赃银、田产、铺面等,合计多达上千万两白银,被出巡的天使缉拿归案,一并审出的还有淮盐案,沉寂两年之久的淮盐案,贺氏家族成为落网的最高品极官员,淮西南路也是官员落马最多的府城,诚嘉帝终于可以任命自己想用的官员了,为他以后的政治施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
三个月后,夏琰带着淮盐案、庆昌府贪赃案的结案卷宗站到了诚嘉帝的龙案边。
诚嘉帝从龙椅上站起来,绕过龙案,走到他边上,亲切的拍拍他肩膀,微笑道,“好样的!子淳,终于可以慰藉那些死去的灵魂了!”
夏琰拱了拱手,“陛下,关于准盐案,姓贺的虽然绳之以法了,但还有人等……”
诚嘉帝打断了夏琰的话:“朕明白,朕都明白,我们君臣二人还年轻,有得是时间!”
“是,圣上!”
诚嘉帝欣慰的感慨道:“子淳,你在庆昌府干得好呀!”
“圣上……”夏琰低眉垂眼。
诚嘉帝笑着问道:“听说庆昌府的民众给你送了万民伞?”
“是,圣上!”
“好,好……”诚嘉帝一连说了几个好字,“朕一直担心,田地、矿产过于集中到财阀世家手中,想不到你先于朕做了,朕甚感欣慰!”
“为圣上愿肝脑涂地!”夏琰拱手作揖,一脸严肃。
诚嘉帝看着年轻有为的夏子淳甚感欣慰,这是自己的臣子呀,真好!
出了御书房的夏琰站在高高的九层大理石台阶上,抬头看向辽远蔚蓝的天空。
五月的天空,阳光明媚,不经意地透过薄薄的云层,化作缕缕金光,洒向皇城的红墙黛瓦,洒向皇城的石板地面,空明澄静。
五月的风儿,携一缕浅夏的芬芳,越过枝头,越过心头,蕴润即将被风干的记忆。停在白玉栏杆上的一只鸟儿不停的探看周围,看到锦衣华服的贵公子翩然而来,惊得嗖一下飞向天空了!低头缓步而行的夏琰被鸟儿的扑愣声惊醒了,抬头看着鸟儿飞向自由自在的蓝天,久久的没有收回目光。
——
五年之后
诚嘉十六年,京几路一带,整个夏天雨少得可怜。诚嘉帝为了旱灾一筹莫展。早朝上,旱灾的议题又被拿了出来。
“各位爱卿有何高见?”诚嘉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垂眼看向众人。
朝堂内一片寂静。
诚嘉帝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,“各位爱卿有何高见?”
中书令计成儒出列起奏道,“圣上,让尚书六部拿出应对之策吧!”
诚嘉帝微点头,“章大人以为如何?”
“臣遵旨。”尚书省章大人出列回道。
“三日后,朕要看到具体措施!”
“……”章冶平顿了一下垂首,“是,圣上!”
京城某街道上,一辆平凡的马车停在一个中等酒楼侧门边,马车上先下来一位穿布裙的壮实女子,随后又下来一位清秀苗条的女子,也是布衣衩裙,很普通。只见她轻提裙裾轻轻一跃,落到了地面,放下裙裾后,抬头看向旁边的酒楼招牌,微皱了一下眉,就在她准备进酒楼时,正门处有辆华贵的马车停了下来,下人、奴仆一阵忙碌。
“丫姐,等一下再进!”普通女孩伸手拉住要往正门的壮实女子。
“哦,”壮实女子后面退了几步,“三娘,要不我们先找个小酒肆垫下肚子?”
“你饿了?”
“三娘难道不饿,从望亭到京城两天的路呢,早上打尖店的早食又不经饱,我……”
“停——”普通女孩看着一脸委屈的壮实女了,好笑的打断她的话。
“三娘……”
“我明白了,你饿了,你想吃饭!”
“你不想吃?”壮实丫头感到奇怪的问道。
“我还忍得住!”
“三娘,你可真够坏的!”
被称作‘三娘’的女子莞尔一笑,“好吧,那我们就先找个小酒肆吃饭。”
彭老头听说要吃饭,转头去找停马车的地方,发现停马车的地方有点远,转身对马车后面的两个女孩说道“三娘,我过去停车!”
“当心点,天子脚子,权贵多!”
“好咧!”彭老头拉着马朝停车场走去。
壮实女子和普通姑娘也准备转身。
“贱民,为何见了本世子不施礼?”不远处一个俊俏的贵公子手指向她们嚷道。
普通姑娘愣了一下,目测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距离,又看了看刚下马车的年轻贵公子,见他着常服,微微颔首行了一礼,然后回避到边角处。
“为何不跪!”年轻的贵公子边说边走了过来,抬脚就要踢普通姑娘。
不会吧,普通姑娘以为下人、小厮会摆谱找茬,想不到还有主子就这样公然找茬,可这大街之上,对于平民来说,回避是一定的,但对于着常服的贵公子来说,跪拜之礼可行也可不行。
普通姑娘没有让贵公子踹到,她一个侧避躲开了。
“你敢躲开?”贵公子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,看向面前普通的小娘子。
普通姑娘嫣然一笑,“这位公子,你今天着的是常服!”
“你敢回嘴!”
普通姑娘依然不恼,“公子,心火旺盛,来一碗冰糖莲子羮最适宜!”
“反了你!”贵公子再次上脚。
普通姑娘见贵公子今天的这把无名火势必要烧到自己头上,怎么这么倒霉,自己可是难得来京城一次,怎么就碰上这么糟心的事,没退让,迎着他的脚打了回去。
谁都没有想到,一个平民敢打回去。
十多招过后,围上来的人群发现,小娘子的身手不错,居然有反守为攻的势头,不过她一直没有正面反击过去,应当还是顾忌对方身份吧。
边上的侍从见世子爷被贫民缠上了,大声喝道,“何方刁民,竟敢对中山郡王世子出手!”
普通姑娘愣了一下,脱口而出:“中山郡王世子——赵翼博!”
“知道你还敢出手!”
普通姑娘嘴角一勾,“打的就是他!”由应对变成了主攻,看似娇小瘦弱的身板,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道,左、右几记勾拳,外加几个侧踢,人高马大的贵公子居然被打的双膝着地,后颈脖处被普通姑娘的小腿压着,动弹不得。
赵翼博大叫,“放肆!我要杀了你!”
普通姑娘冷笑一声,“赵翼博,抛开你世子爷身份,你能不能像个男人,打得起输得起!”
“你放肆,我要……”
普通姑娘打断赵翼博的鬼吼:“杀了我,行啊,我们一对一,你要是打赢我,我就让你杀!”
“你放肆……”
“我猜你一定会回家到你娘面前告状,‘娘啊有人欺负我,帮我打回来吧’是不是?”
围观的人听后,哄然大笑,“还真有可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