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了坐在自己的房间了,从衣袖里也抽出一张誊抄的圣旨。
相比于武七老爷,他要更早半日拿到。
武七老爷能拿到圣旨内容,是依靠世家大族身份,而他能拿到则只需要花点钱。
这个宋州已经是个漏风的空架子。
他将誊抄的圣旨扔进火盆里烧掉,想着送圣旨来的人,韩旭,虽然有些意外,但也不意外。
楚国夫人给他来信说了,会让人把宋州围起来,不会让武氏的人有半点动作。
没想到说动的竟然是韩旭,这很好,接下来再有什么动作,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楚国夫人和武都督身上。
让他意外的是为韩旭领兵的人,竟然是个河南道的小将,不知道韩旭能不能把控住,可不可靠.....
他出神的时候,有人像鱼一样滑进来。
这是一个年纪三十多岁的男人,穿着打扮像个大爷,形容却有些单薄。
“余先生,我打听了一个大消息。”他低声道,“那个朝廷韩大人带的不是河南道兵马,那些兵马也不是河南道节度使派的,那个小将,是剑南道的人。”
未了惊讶:“我知道韩大人掌管剑南道,但这个小将领的兵千真万确是河南道兵马啊,我认得军旗的。”
那人摆手,神情有些得意:“不是,不是,这个人虽然的确一直在河南道领兵,但实际上是剑南道的人。”
将打听的来历告诉未了。
未了神情依旧震惊,喃喃道:“佩服。”
他佩服的是谁,这个小将吗?这个小将的确挺厉害的,能在河南道节度使跟前装孙子背弃先主,摸到更大的靠山韩旭立刻又宣称自己的是剑南道人。
来人点头:“的确是厉害。”
这乱世,只有这种不要脸的人才能活的风生水起,厉害。
未了看他一笑,道:“我是说,十九老爷厉害,不愧是武氏嫡脉。”
那人晒然:“我算什么嫡脉,我们这支如今连十房都靠不上边啦。”
未了道:“血脉聪慧又不是以房论的,都是一样的血脉嘛,我早就说过了,十九老爷你不要妄自菲薄,你只是没有机会做事,你看,你不过是进了官府做个小书吏,却打听到别人都不知道的消息。”
他伸手指了指武七老爷等人所在的方向,压低声音。
“他们都不知道呢。”
被人夸奖总是很高兴的事,武十九摸了摸头,道:“这还不是余先生你的善心,没有你给我的钱,我哪能得到书吏的职位,多少混口饭吃,混个体面生计。”
未了一拍他,笑了,道:“这说明我眼光好啊,十九爷也不要再谦虚了,我将来还要你帮忙呢。”
夸自己也是夸他了,这种夸法真是坦荡,武十九笑了,更安心,这世上无缘无故的爱才假呢,有所图才是真。
不过。
他讪讪道:“多谢余先生高看,我这个消息也没啥用,十房老爷们知道来的大人是谁,手里拿的圣旨怎么回事,就足够了。”
韩旭手下的小兵是什么人,无关紧要。
未了摇头:“错了,这个小兵是什么人至关重要,如果韩旭驱使的兵是河南道的,那么韩旭这个人就在河南道掌控中,对他无须在意,但如果韩旭带兵不受河南道掌控,那此人来势汹汹不可小瞧。”
武十九恍然受教:“原来如此啊。”
未了拍拍他肩头:“十九爷现在知道这个情况了,我走了以后,你要多加注意官府动向,关系你们武氏家族呢。”
他竟然也能跟关系家族的事扯上关系,武十九忍不住躁动,这次的机会他一定把握住,好入十房的眼,甚至在武氏族中挣一席之地。
“余先生你放心,家里的事我帮你看着,总不能让你前边做事,后边再被人坑了。”他郑重道,“我武十九虽然没钱没地位,但也讲个信誉。”
未了握了握他的手道声多谢:“不是我不相信武七老爷他们,实在是如今人心跟世道一样多变,我又是去做摸武鸦儿虎须的危险事,就劳烦你替我多留心。”
武十九这辈子都没被人有所托付,更何况还是事关重大,如果未了成功了,这件事他武十九也算是出了力,族里必须分给他一分功劳!
他用力的攥了攥未了的手:“余先生,这些话就不用说了,这是你的事,也是我们的事。”
想要什么又晃了晃手。
“余先生,得知你要走了,我和几个受过你照看的想要给你送送行。”
未了笑着摆手:“不要说照看了,我什么都没有做。”
尽管如此,酒席还是悄悄的办起来了。
“余先生,要不是你,我老婆儿子都要病死了。”一个男人拉着未了的衣袖,几杯水酒下肚脸红脖子粗的道谢。
未了喝的不多,白皙的脸上只蒙上一层浅色,道:“没有我,族里也给你们看病拿药呢,不要这么说啦。”
那男人呸了声:“族里的药铺被那几个黑心的把持,白给我们的药不是坏就是没用的,吃这个,吃一辈子都吃不好,要吃好的,就得花很多钱买。”
他说到这里擦泪。
“余先生你给的钱,才让我买到了足够的好药,老婆儿子才能痊愈。”
一个家大了总有犄角旮旯擦洗打扫不到,一族如城,就像城里有富有穷人,有门内酒肉臭,也有路边冻死骨,武氏真正财富握在城主手里,长房和其余九房构成武氏这棵大树的粗枝主干,城内的很多人都不过是其上的细枝末叶。
未了对外的身份是投靠武七老爷的旧人,乱世里来投奔武氏的人太多了,散居在城中也没人在意,未了游走其间不声不响结交了不少人。
听到这个人的道谢,在座的七八人也纷纷道谢,都是受过未了金钱相赠的。
未了笑了,制止他们,道:“你们错了,我的这些钱,也是武氏族中赠与的,你们要谢,还得谢族里。”
诸人一愣。
他们都以为是这个太监有钱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