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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,景仁宫殿内,一道闪电般的银白光影掠入暖阁,没有惊动任何人。
那是三两二钱。
三两二钱潜入殿内,跳上榻,对着那个小几,一巴掌下去,顿时整个小几连同上面的茶盏茶叶罐子书卷杂物都成了稀巴烂。
隐约小几之下一阵轧轧乱响,三两二钱也不管,一屁股蹲下来,对着那小几上的茶杯洒了一泡尿。
神奇的是,巨长巨臭的一泡尿,没有从茶盏里涌出来,不知道流哪里去了。
三两二钱奉文臻之命,毁掉景仁宫地道出入口。
文臻自己抽不开身,不是没想过办法想派人从地道口进去逮老鼹鼠,但这一处地道口因为总是掉尸首,已经被改掉了,再也无法从外头打开,文蛋蛋也没找到缝隙进去,文臻猜想永裕帝应该还有别的出入口,但皇宫这么大,一时也无法找。
既然打不开了,那就毁掉,让他也别想再从这里出来。
此时底下一阵警铃急响,有无数黑衣人往通道口方向奔去,晴明带着人,急着去修理被拍坏又被不明液体弄坏精密轴承的机关,头一抬,嘴里滴落骚气冲天的液体,哇地吐了一地。
等他狼狈地退下再到了皇帝身边,永裕帝捂着鼻子退后一步,挥手道:“你不用跟着我了,回去洗漱吧。”
晴明委屈地哦了一声,又道:“上头的机关好像难以修复了,也不知道是谁猜到那机关不怕拆解怕水……”
永裕帝微一皱眉,出口自然是景仁宫最好,毕竟景仁宫里到处是他的人和机关,但是此刻他有急事要办,也无暇去处理那机关,想了想道:“无妨,那处便废弃了吧。”
晴明便不说话了。
大师跟在永裕帝身后,永裕帝却忽然转身微笑道:“大师近日为朕护法,十分辛苦,也先留下休息吧。等朕处理完上头的事,便来接大师。”
那和尚也便一点头应了。另有一群人无声无息上来,簇拥着礼服严整的永裕帝,行入前方黑暗之中。
……
永嗣帝一脚踏入多日未来的慈仁宫,便嗅见了一股清逸的幽香。
这令他有些诧异,太后宫中,一向都只燃厚重的檀香。
他仔细嗅了嗅,确定这香没问题,便也没多想。
文臻落后他一步,心里想着事。感觉一个小太监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。
李瓜擦过文臻身侧,走到随便儿身边,悄声道:“娘娘心里在想,如何才能看一眼慈仁宫的厨房。”
随便儿:“……??”
不是,老娘,你不会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做饭吧?厨神不用这么敬业吧?
吐槽归吐槽,他还是认真地想了想,慈仁宫的厨房在后头的配殿,帝后探望太后是没可能去厨房的。
随便儿想着,他娘肯定不是要用厨房,是……想看厨房的格局?
片刻后,他去了后头,打开厨房的窗户和门。
太后寝殿的一长排隔扇窗可以看见厨房这个角度,但是却被一丛丛梅花所遮掩。
随便儿站在厨房门口,一边和厨子们拉呱着,一边看着那些梅花树。
然后那些梅花便无声无息落了,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。
那边文臻进了殿,便皱眉道:“气味不佳,病人住处宜通风。”啪啪啪将窗户都开了,她本想站在窗前看一看能不能看到厨房,第一眼看见梅树那么多,再一眼看咦这季节怎么一朵梅花都没有,越过枝影再一看,有人正推开厨房的窗,探出一个大脑袋来。
催花狂魔随便儿,对着他老娘风情万种地一笑。
然后又幽幽翻了个大白眼儿。
文臻:“啾咪”。
身后永嗣帝一边走过来一边问:“你在看什么?”
文臻做个手势,转身,随手关上窗,“看野猫。”
她已经走了回来,永嗣帝也便无法再往那里去,但方才他已经隔窗看过一眼,斜对面厨房,没有人。
他只好随文臻再走回去。
那边随便儿已经缩到窗下,想着老娘方才那个手势。
“赶紧走。”
为什么要他赶紧走?这厨房有问题?
……
文臻走到太后榻前,心中想着,果然是这里。
老祖宗的画里,是个厨房,文臻做过司膳女官,还经常去各宫伺候饮食,接触过这宫中绝大部分的小厨房,但是那个厨房的布局,她没见过。
而这宫中,她唯一没进来过的厨房,就是慈仁宫的。
今日一验证,果然是太后的厨房。
那么,老祖宗画下太后的厨房,是要告诉她什么?当年他在慈仁宫厨房伺候饮食,发现了什么?
狡兔三窟,那些窟口都在哪里?
太后改建香宫,后来又偷偷查景仁宫,宫中恨不得能挖地三尺,为什么一直找不到永裕帝?
都以为永裕帝应该在景仁宫地下,可如果不是呢?
毕竟太后无论怎么挖,总不能挖自己的住处。
文臻心中滑过这许多事,面上却笑盈盈看着太后。
床上那个老妇人,她还是第一次见,传言里说太后一头银丝却面容幼嫩,但现在,银丝是真的,幼嫩是没有的,床上就是一个枯槁的如秋叶,干瘦如僵尸的老女人。
她一眼就看出这是长期慢性中毒的表征。
随便儿干的?
棒棒哒。
太后挣扎着睁开眼睛。
这老妇人虽然中毒已深,却因为多年使用异族药物,身体里有些抗体,竟然在弥留之际,清醒过来。
此刻看见永嗣帝,她目光一亮,还没说什么,永嗣帝已经淡淡道:“好教太后得知,儿臣今日登基了。”
太后的目光立即暗淡下去。
文臻瞧着她,心想她知不知道厨房的问题?
想来是不知道的。
燕家的人啊,一个比一个心机深沉。
以至于谁也做不了幕后大黑手,谁都以他人为棋,谁都不能避免成为他人的棋。
这一局,不走到最后,谁也看不清输赢。
“太后好生将养身子,后头还有几十年的福要享呢。”
太后一阵猛烈的咳嗽,似乎被这话刺激着了,却又无法对儿子发作,一偏头盯住了文臻,她眼神浑浊,看不清这珠光宝气的女子,以为是儿子新立的皇后,便气喘吁吁地道:“外人……出去。”
文臻一抬手,掀掉珍珠面罩,笑吟吟道:“我怎么是外人呢,我是你儿子的内人。”
永嗣帝: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