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泪盈在眼角,不落。
一眶带着血色的晶莹,在眼角划出颤颤的弧度,暗夜里如同艳得惊心动魄的红宝石。
披着月光冲出来的女子,这一刻眼神是受伤的滴血的狼。
怀伤,悲愤,向黑暗处不回首猛冲。
几乎是刹那间,那道黑色旋风便卷进了阿鲳家,砰一声,门板重重撞开,撞到墙壁上轰然粉碎。
睡得正沉的阿鲳被这声巨响惊醒,刚惶然坐起,就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狂风一般撞进来,刹那间什么都看不清只看见眼神灼热如火深红如血,劈手抓住了他的前心,下一瞬他已经腾空而起。
他被孟扶摇抓在手中,恐惧之下拼命挣扎,孟扶摇手如铁钳牢牢不放,连手指都没动弹一分。
刚出门,门后无声无息突然滑来一柄三叉戟,毒蛇般刺向孟扶摇心口。
孟扶摇只管冲。
她冲,视蓝光闪闪的三叉戟如无物,戟尖将至身前时抬脚一踹一点,咔嚓一声那三叉戟便踩在了她脚下,她腾空跃起脚尖一带,三叉戟团团飞旋劲风凛冽的飞出去,正打在偷袭的那人胸口,喀拉拉一阵细微骨裂声响,夜色里晕开一大片血色浓雾。
那人骨碌碌滚到孟扶摇脚下,犹自挣扎着试图抓她脚踝,是那个黑脸老者。
孟扶摇看也不看,毫不犹豫一脚踩上去,她含怒脚下之力何止千钧?那老家伙连惨呼都没来得及就已经一命呜呼。
夜色中人影闪动,各处棚屋里都抢出人来,孟扶摇一脚将那尸体踢出去,半空中血雨飞洒,重重撞在跑得最快的那个人身上,撞得他断线风筝般飞起来,余力未休,将后面人撞成一团。
等他们爬起来,孟扶摇黑影一闪已经去远。
这一刻她就是风就是电,如果可以恨不得超越光,因为速度过快,身上所有大大小小伤口都因为用力过度激飞血液,在浓郁的夜色里拉开一条条深红的线,倏忽不见。
不过一个深呼吸的时间,她已经一个来回,再度拎着阿鲳回到那个坟坑。
人还未落下,七彩异光立即逼了上来,光芒变幻沉重粘缠,呼啸低吟若女子号哭。
孟扶摇眼神急急一瞥,看一眼生死不知伏在角落地下的云痕,立即收回目光,将阿鲳往前一递,大喝:“阿鲳,你娘没死!”
“啊!”阿鲳震惊的抬头看,“我娘呢?”
他此时才来得及睁开眼看看四周景物,这一看立即觉得不对,大叫:“这是我娘的坟,我娘的坟啊……谁扒了我娘的坟!”
“她!”孟扶摇对隐在镜后,捂着脖子目光闪烁的非烟一指,“扒了你娘坟,练了你娘魂!”
阿鲳号哭着向前一扑,孟扶摇自然不会让他扑出去,却将他的脸正正扑向了那盘旋号哭的七彩异光。
那光芒陡然一颤。
其中一色霍然大亮,随即隐隐有尖呼之声响起。
“……儿啊……”
七彩异光中的一缕,突然开始扭曲盘旋,左冲右突,挣扎着想要冲到阿鲳身前去,若隐若现的幽魂低泣之声大作,那一直稳定缠绕步调一致的异光,开始混乱冲撞。
非烟突然一弹指,一道白光直射阿鲳,随即自己分身一晃,镜左镜右,又是两个一模一样的非烟。
孟扶摇冷笑,不救。
那七彩光芒中的一缕,突然大力一挣,竟然脱离光网,转头直袭非烟!
那缕幽魂自然认得哪个是真身,直扑镜左那个!
光网刹那一乱!
孟扶摇立即扑了出去!
她左手抓着阿鲳,右手“弑天”冷电一抹,刹那间极其精准的穿越因为那道光束的暴动挣扎而露出的一丝缝隙,暴袭非烟心口!
非烟急急后退,意图弹开反噬的光网——巫师最怕被自己操控的东西反噬,其威力更大过平常。
孟扶摇的刀却已经到了。
她的刀是劈裂浓云烈电一抹,自九霄深处悍然而来,摧枯拉朽犁庭扫穴,不能杀敌宁可共死!
刀光初亮,尚未反射上人的虹膜,刀尖已经到了非烟咽喉!
孟扶摇这一刀,是她一生至此最快一刀。
如同当初天煞内殿云痕救她那一剑,一生中发挥最好最超常的一次!
呼啸!风卷!
四壁上总控光网的长明蜡烛,七彩火苗齐齐被那猛烈的罡风逼得火苗拉长,光网刹那一弱。
“叮!”
极轻极尖锐的一声。
不是刀入肉的声音,是刀撞上刀尖的声音。
孟扶摇的刀,撞上了非烟脖子上的刀!
云痕用来自杀逼孟扶摇离开的小刀,完成逼走她的任务后,立刻顺手插在了非烟脖子上,只可惜当时非烟已经反应过来,刀只入三分。
孟扶摇一进来却已发现那小刀不见,虽然非烟立即放下了捂着脖子的手,但她已经瞅准了位置。
所以她不刺胸口,横拍咽喉!
小刀深深插入,孟扶摇甚至听见了气管被切开鲜血如气泵压上一般欲待喷薄的声音。
那七彩异光乍失掌控,半空一顿,忽然齐齐向飞烟方向扑来。
孟扶摇立即让过彩光,一低头掠到墙角,抄起云痕,手指闪电般在他心口一按。
这一按心中冰凉如堕深渊,没有心跳!
她不死心,又伸指在他鼻下,屏息静气心跳如故的等待好久,才隐约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。
孟扶摇狂喜,大惊之后突然大喜,心理冲击太大竟然眼前一黑头一晕,瞬间一身冷汗,她赶紧死命掐了自己一把,站起身头也不回,也不管身后非烟到底怎样,赶紧抱着云痕便走。
船上有好药,蛟王内丹也在船上,无论如何,先救回他的命再说。
她抱着云痕跃出地面,忽觉脚踝一重,回身一看,一身血染,斜了半个脖子,突然变得七彩变幻的非烟,竟然就在她后面,死死抱住了她的腿。
这是人是鬼?
孟扶摇此时便是恶鬼也绝对不在乎再杀一万次,抬脚就踩。
身下非烟却突然力大无穷力量狂暴,猛力一拖,竟然将孟扶摇连同云痕都拉下半个身子。
孟扶摇怒叱,露出地面的肩肘死命在地面一抵,身子向前一倾,重心瞬间移到上半身,硬生生将身子拔高,越过坟坑,只觉脚下一重,竟然将非烟也拔了出来。
脚踏实地才觉得肩头和肘间同时剧痛,刚才那一瞬间角力,用力过猛,又恰巧抵在碎石上,生生抵得肩肘骨裂。
孟扶摇此刻没有时间去痛,她抱着云痕便要狂奔,脚底下却拖了世上最重的一个陀螺,那东西似乎在最后一瞬间受了反噬,七彩妖光里的冤魂倒灌,刹那间反注入她的身体,大巫的身体又因为长年接触魂体最是通阴,刹那间已死而未死,穷集修炼已久的七魂之力,只记得此生最后一个执念——杀了孟扶摇!
她拖在孟扶摇脚下,呼啸着缠上孟扶摇,所经之处孟扶摇周身都起毒火,孟扶摇大力将她甩开,抛开云痕在地上一滚,火灭了再扑过去抱住云痕继续奔,那时非烟又扑了上来,于是再踹、再滚、再抛、再抱,连续不休,无限循环。
一场诡异的,已经毫无高手和大巫风范,泥水里摸爬滚打死缠不休的抵死之战!
从岛西到岛东,从坟坑到村落到岸边,长达数里的路程上,灰尘滚滚声响大撞,到处都是被打塌的房屋被踩死的动物被撞毁的坟墓被踢飞的树木,到处都是腾腾的烟尘和四散的石屑,数里长路,到处都是两人挣扎对轰所溅开的斑斑血迹,一路血痕,触目惊心长长延伸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