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青这一翻敷衍的说辞说完,眼眶就要红了。怕再呆下去就会露出破绽,借口去上洗手间,快步跑到走廊的尽头痛哭失声。
觉得悲情到极至,回想起昔日种种,从来不觉得薄南风像个坏人。尽管别人再怎么说,还是希望他好好的活着,能够回来和江南以及孩子一家团圆。任谁能想到,小豆豆这么没有福气,才一出生就没了爸爸,这一辈子都要看不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了。
黄宇本来倚在窗框上,听孙青扯谎。
这一会儿孙青一走,房间里刹时只剩下两人。他也觉得难过,如果可以,倒想一辈子不单独面对江南,太苦情了,他有些藏不住话。
可离正扬这个百变仙君不来,他就不得不硬着头皮上阵盯场子。实则那种事情装在心里本来就很痛苦,还要强颜欢笑地骗一个女人,那痛苦便是翻了翻的。
拉了张椅子坐过来。瞪了江南一眼,嘴角苦涩地抿着。
“你怎么那么不出息,人家别的女人随随便便那么一生都是七八斤重,你看你,兴师动众地怀了近十个月,就生出这么大点儿个东东来?”
一直想抱一抱,不过发现太小了,不知道要怎么抱,还是干脆托在掌心里?
江南郁闷得不行:“哪个女人不是怀胎十月才把孩子生下来的啊?好像我怀的时间特别长一样,黄宇,你怎么那么不会说话?”
黄宇轻笑。
问她:“我能抱一抱小家伙么?”
江南一副孩子在这儿,你随意的模样。
大方的供手让人:“你抱啊,想抱就抱。”
黄宇迟迟不敢出手,真怕抱出什么问题来,就纳闷,是所有刚生出的孩子都这样,还是她江南生出来的就个别?亦或者他薄南风的儿子跟别人的不一样,明明那么小的人儿,偏偏生得漂亮,白嫩白嫩的,看水灵劲又不像是才出生几天的孩子。
江南见黄宇那个犹豫的样子以为他不喜欢孩子。也是,自己还都是孩子呢,一般这个年纪的男人都不太喜欢。
“不喜欢就不要抱了,瞧把你勉强的。”
黄宇叫起来:“谁说我不喜欢了?你得告诉我怎么抱啊,我总不能把孩子直接拎到手里吧。你不跟我急?”
江南“噗嗤”笑起来,把孩子先抱起来,然后送到他的手里去,告诉他两只手都要怎么安放。
黄宇十万个小心,最后以一个极其木讷的姿势托在手掌和臂弯间,发现太辛苦了,要是这个姿态一直维持下去,用不了多久,他全身的骨头就都要僵麻。
“这么辛苦,真的不用给你找个人照应?帮你带带豆豆也行啊。”皱了下眉头,这都给孩子起的什么名儿。还真是拿小孩子不当爷们。
“不用,我觉得自己可以。而且再几天就能回家了,带起来更方便。”
没多久,黄宇的胳膊酸掉了。
江南笑着把孩子接回来,边说:“等你将来有了孩子,当了爸爸之后,就得成年累月的这样,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。到时候什么滋味你就体会到了。”
黄宇凑近来,嗅到她身有奶香味,很甘甜的那一种。跟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有明显的差别,太纯天然了,像是种极其柔软的感觉,丝绸一般。发现女人当了妈妈也挺好,才越发觉得是个女人了。
哧哧的笑了嗓:“要真那样,老婆我也不娶了,还生什么孩子,一个人倒自在。”
想起什么,眉眼中的笑意一寡淡。看着江南:“没跟你说呢,闵倩怀孕很久了,全家万众一心也关注生产的事呢。”那一次本来要跟江南说起的,被薄南风一挡,话茬一搁浅,就再没机会说了。
江南怔了下,抬起头:“这样啊,很好啊,你该祝福他们。”
黄宇淡淡的:“我一早就祝福过了。”
江南笑起来:“这样不就对了,都会越来越好。”
黄宇没说话,就知道她会这样说,即便那一晚他有机会跟她说上话,她也一定会笑着鼓励他,对那两人说一句祝福的话吧。算是把三个人身上的枷锁都去除了,对谁都是种彻底的解脱。
就因为知道她会这么说,所以他也真的那么做了。说过之后觉得很舒心,没有半点儿耿耿于怀的感觉。原来真的是重生了。
半分的计较都不再有,闵倩那一页翻过去了,而且十分彻底。
在林乐面前有一条深黑的胡同,幽长得似没了尽头。
每一走惴惴难安,狠狠的抑制自己转身逃走的冲动。知道没有回头路,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。
总算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念头滋长之后,让她心底的恸意平衡了几分。一直以来以为自己最不幸,所有悲催透顶的事全部发生在了她的身上。羡慕江南有种种的好……
如今看了报纸,莫名舒心起来。江南才最是那个真正走了霉运的人,以前的风风光光原来都是假的。
薄南风不曾真的喜欢过她,也不是觉得她与众不同,比谁好,才选择跟她在一起。就是因为江南是他的仇人,才有了后来江南似拥有全世界的假象。如今不仅江南的幸福破灭了,更叫她爽快不已的是,连宋林爱在她面前为之炫耀不已的幸福,也跟着破了。
原来老天还是公平的,她虽然失去一些东西,可看一看江南或者宋林爱,也并不比她的少。
大家不过都站在同一条破败难言的路上,失去那些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,到底谁也不比谁好过。就相当于死也拉了垫背的,还有什么遗憾而恐惧的呢?!
林乐不否认到现在她的心性已经彻底扭曲了,对,她就是巴不得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幸。像江南那样最好,不仅身陷囹圄,最喜欢的职业做不成,耀眼的男人成了毒,最后连命都没有了,也彻底成就了江南的一无所有。
她怎么会不开心?!
她林乐之后以有今天都是江南一步一步斡旋而至,这一些都是江南应得的报应,怨不得别人,若要怪只能怪她自己曾经太高调的活着。岂不知大家都是同样的人,谁也不比谁高出一等,有什么资格想要得到这世间一切最美好的东西?
若说她还有一点儿痛心,便是薄南风的死。不过也都没有什么了,活着也是得不到,与其成全别人,不如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殆尽。大家全部心死,一了百了。
手掌攥紧,已经到了。推开那间小诊所的门,一股浓重的药水味扑鼻而来。林乐忍不住又是一阵干呕,这样的反应太剧烈。所以平时心惊胆战,连饭都很少在家吃,就怕被有人看出破绽。
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,实在谈不上热切,即便是给他们送银子来的。下意识觉得是轻浮的女人,往往最初都表现得害怕,不信任。最后还是跑不了要来这里。
拿本子去翻查,问她:“有预约?”
林乐脸色发白,抑制自己不断的干呕。
“有,我之前打过电话了。”
女人示意她坐下来,问她一些细致的情况。
“几个月了?”
林乐不想回忆那些不堪,同样没什么好脸色的答了她。
女人感叹:“既然不想生下来,怎么拖到现在?时间越久,风险越大。”
林乐马上提心吊胆:“不会有生命危险吧?”
“不会,现在堕胎算小手术。”
甚至没什么检查设施,只简简单单地问了几个问题,登记一下,交了钱,似乎就可以手术了。
让林乐躺到里间的床上去,进来了才看到那一套设备,还有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在里面,另一个也是来堕胎的。躺在病床上,已经被麻醉,处于昏迷不醒状态,看医生的样子是正在给她手术。
林乐紧紧盯着,心口跳得实在厉害,见女人劈叉着两腿,一点儿反应没有,像是死了。
担心起来,就是这样简陋的设备,即便真的手术中出了问题醒不过来,谁又会知道呢?
男医生看了她一眼,抬头问:“也是来打胎的?”
林乐点点头:“我已经交过钱了。”
男人一指另一张空床,告诉她:“躺上去,这个很快。”
跟杀猪一样,似乎浸了开水,直等开膛破肚就万事OK了。林乐颤巍巍,双腿开始发软,一步都迈不动了。
那张沾着血迹的病床似乎一下离她遥不可及了起来,怎么走也走不到边上去。
女医生掀了帘子进来,看她还在地中央立着,不耐烦地催促:“还愣着干什么,快点儿,我们还有其他的病人呢。”
林乐彻底慌了,转身向外逃。并不比第一次好,亲见了,反倒恐慌得没了止境。甚至觉得即便生下来,再把这个孽种掐死,也比就这么直接堕掉强。
她总不能为了一个孽种,搭上自己的幸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