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五只灯泡都被取下来了，黎宸开始小心翼翼地打量头顶上的灯罩，他眯着眼睛看了看，然后俯首问乔念娇：“要螺丝刀，有吗？最小号的。”

乔念娇想了想，然后伸手从自己头上取下一直小小的发夹，递给他：“你看看这个能用吗？”

黎宸接过，清澈的眸光细细一扫，然后抬手将发夹插进去试了一下，愉悦道：“可以。”

不一会儿，几个螺丝被拧了下来，漂亮的百合花灯罩也被黎宸的大掌小心翼翼地托举下来，乔念娇伸手接过，赶紧搁在浴巾上，然后拉着黎宸的一只大手，帮他安然从凳子上下来。

乔念娇看着他原本精心梳理过的乌黑柔亮的发顶上，沾上的细碎的灰尘，还有清隽面容上的两抹烟灰色，再瞧瞧他的一双脏兮兮的大手，心头满满感动的同时也在抱怨，这么高的灯罩，怎么会藏这么多灰尘呢？

“要不，你先洗个澡？”

他静静凝视着她略带歉疚的大眼睛，嘴角一弯，柔声道：“傻丫头，这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，自己房里的东西，当然要自己动手啦，不过是换个灯泡而已，我去洗个脸就好了，一会儿回家再洗澡。”

他说完，搬下床上的凳子，然后捧起浴巾上的灯罩就准备去洗手间里，起身的一瞬，他发现乔念娇看着他的眼神是那么小心翼翼，而且那么眷念那么珍惜，他的心里就跟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。

他想，八成是她又回想起什么不开心的过去了吧，还是过去的日子里，从来没有过男人为她们母女换过灯罩？

眼里掩过一抹狡黠，他故意调侃，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：“怎么，嫌我脏了？”

她清理绝伦的小脸一愣，然后赶紧摆摆手摇着脑袋：“没有！”

“呵呵，没有就好，去，给我打盆水，我们一起洗吧。”

“哦，好！”

乔念娇赶紧转身，抱着之前擦桌子了水盆就去了洗手间，而黎宸捧着满是灰尘的灯罩刚刚抬步，经眸不经意地一个流转，这朵百合花灯罩的一片花瓣上，好像有人用油性笔写下了一行字。

黎宸蹙眉，伸手放在灰尘上轻轻一抹，还真是的，一行数字，很奇怪地被人写在灯罩上。

这应该是之前灯泡坏掉的一片花瓣，所以平时开灯的时候，这行数字没有被投影出来让人发现。但是谁没事会在这里面写上数字？

“水放好了！”

乔念娇在洗手间门口露出个脑袋，就看见黎宸颀长的身影还站在原处，抱着灯罩发呆。

黎宸抬眸，迎上她澄澈的大眼，几步上前将手里的灯罩抱给她看：“小娇，你看，这里面有数字。”

乔念娇垂眸，看着上面的数字：19900312。

眉头一皱，她不假思索道：“这不是乔念昭的生日吗？怎么会被人写在灯罩上？”

“你妹妹生日？”

黎宸也开始不解了，如果说，这串数字是无意为之，也就算了，可是现在在正房夫人的房间里，发现了小老婆生的女儿的生日，还在那么隐蔽的灯罩上，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？

可是，单看这数字，也看不出是谁的笔迹，黎宸捧着灯罩看了又看，最后发现乔念娇也是纠结着一张小脸。

他浅笑：“先洗洗吧。”

她不出声，只觉得有点怪异。

他进了洗手间，将灯罩放在水盆里，拿着抹布一片灯叶一片灯叶地轻轻擦拭着，五片花瓣都冲洗干净之后，水盆里的水已经脏的不像话了，而此时他俩的面色，也都变得有些诡异。

就在之前发现这串数字的邻近下方，用同样的油性笔写了两个字：“假的。”

乔念娇咽了咽口水，忐忑道：“那个，是我妈妈的笔迹！”

尽管只写了两个字，但是乔念娇对于自己妈妈的气息太熟悉了，她绝对不可能认错的，她确定，那个就是她妈妈的笔迹！

两人心里一慌，有一段时间没说话。不一会儿，黎宸看着她苍白的小脸，赶紧上前将她紧紧拥在怀里，不给她任何胡思乱想的余地。

“别怕，没事，有我在。”

虽然他们都是相信科学的现代人，但是忽然看见这么诡异的事件，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发怯的，尤其现在他们正在已故的娇妈的房间里。

黎宸自然知道女孩子是胆小的，但是他的目光一直没有从那个灯罩上挪开过。

他抱着瑟瑟发抖的乔念娇静静呆了一会儿，然后捧起她的脸颊道：“小娇，不然你先出去透透气，外面的生日派对还没有结束，你去吃点东西，我来把灯罩重新装上去。”

乔念娇眼里闪烁着什么，摇摇头：“这是我妈妈的房间，我自然不会害怕什么，只不过，这事情太奇怪了。我妈妈向来不是会恶作剧的女人，我妈妈很温柔，很识大体的。”

尽管刚才忽然看见灯罩上出现了妈妈的笔迹吓了一跳，但是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，闻着黎宸身上清新自然的香气，她自言自语地分析着：“宸，自从小妈住进来之后，我妈妈房间的灯泡一直是我妈妈自己换的，因为我爸跟管家根本不会管我们，可是我妈妈从来不会把它们全换了，房里永远都会有一只花瓣是灭着的。你说，会不会那时候起，这片花瓣上就已经写着什么了？”

黎宸看着她，心里隐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：娇妈说，乔念昭的生日是假的，那么会不会表示，乔念昭可能根本就不是小娇的亲生妹妹，不是乔之航的女儿？

他静静看着小娇，一脸复杂。

如同小娇所说，她妈妈一向谦让软弱，一向温柔贤惠，是不会做这种不着调的恶作剧的，那么一旦她真的干了，只能说明，这里面真的有什么问题了。

眨眨眼，他拉着小娇去外面坐好，然后开门出去，不一会儿回来的时候，手里端了一杯热咖啡：“来，喝点暖暖手。”

其实，他是想要暖她的心。

“小娇，你坐着先休息一下，我先把灯罩装好。”说完，他转身去捧出擦得干干净净的灯罩，踩着床上的凳子就上去了。上去之后，黎宸不想放过任何线索地将天花板的四面八方都细细打量了一遍，发现没有什么问题了，这才真的专心开始装灯罩。

临走前，他取了一只灯泡看了看，记住了型号，然后将它们收集起来，放进了垃圾桶。

后来，黎宸拉着乔念娇不管别人怎么热闹怎么起哄，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穿越一楼客厅去院子里取车。

两人回家的一路上，谁也没有说话。

乔念娇的想法很简单，她觉得，妈妈一定是怀疑小妈在妹妹的生日上骗了爸爸。但是妈妈不敢说，因为妈妈生性懦弱。所以她就写在灯罩上。

黎宸的想法就比较复杂了，他觉得，应该是娇妈发现了乔念昭不是乔之航亲生的证据，迫于某种状况没有揭发，而是写在灯罩上，尤其，娇妈去世的时间太早了，才四十六岁就死了。

黎宸越想越复杂，他甚至想到了，会不会有可能是小妈知道娇妈发现了这个秘密，所以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想办法给她弄死了。

在黎宸看来，小妈有做这件事情的绝对动机，因为她本来就是小老婆，她的女儿再讨乔之航喜欢，也是私生女，要是让乔之航知道这个女儿可能不是他亲生的，那么小妈跟她的女儿就彻底玩完了。

黎宸心里这么想着，越想越恶寒。越想越希望，一定是自己想多了。搞不好，这就是娇妈因为乔之航的背叛而产生了精神上或者心理上的问题，然后自我幻想，写上去的。

摇摇脑袋，黎宸长长吐出一口气，没有再说话。可是一边的乔念娇却喊了一句：“宸！我头晕！”